新闻中的全球变暖：客观性与平衡性

　　2022年夏季，高温肆虐全球。“全球变暖”的话题再次引起人们的高度关注。然而，全球变暖报道和其他报道一样，面临着客观性和平衡性的检视。在报道这一问题时，记者是否需要为了平衡而引入反方观点？以下文字摘自

　　屡获殊荣的记者安德鲁·拉夫金报道说，有关气候变化的新闻报道在美国再一次衰落：“经过媒体几年来的大规模报道之后，全球变暖的故事已经鲜被提及。在公众的意识里，全球变暖这一内涵丰富却少有人问津的话题，即使算不上被彻底雪藏，也已经退回到书架尽头那本永远垂直放置的书的位置，被束之高阁了”。但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这个“内涵丰富却少有人问津的话题”维持在媒介中成为有新闻价值的主题是如此困难？

　　原因之一是社会科学家和传播学家发现，相比其他环境和健康议题，气候变化的本质更加难以传播。“确实，”莫泽说，“一些富有挑战性的特征使得气候变化成为一个难以应付的议题。”她所指出的挑战包括：

　　环境新闻报道的数量减少还有其他原因。这可能是由于新闻机构缺少工作人员，或是受新闻主管自身的观点和视野的影响等。最近，乔治·梅森大学的气候变化传播中心发布了他们对电台和电视台的新闻主管的调查结果。其中的主要发现包括：

　　☀虽然很多人仍质疑科学共识，但与天气预报员相比，电视新闻主管似乎不那么怀疑气候变化的科学性。

　　☀尽管科学共识认为气候变化正在发生而且是人类造成的，但几乎所有的新闻主管（90%）都相信，像报道其他议题一样，关于气候变化的报道必须反映观点的“平衡”。

　　新闻媒体从20世纪80年代末就开始进行气候变化方面的报道。有些时候，这些报道很密集，在2006年戈尔的纪录片《难以忽视的》播出后达到顶峰。然而此后数年，关于气候变化的报道持续减少。到了2008年年底，社会学家罗伯特·布吕莱观察到，“全球变暖已不再是新闻……在对新奇和独特性永无止境的追求中，全球变暖已不再能提供新的戏剧性头条”。他写道：“第一次冰架坍塌是‘大新闻’”，但第三次或第四次坍塌“就变得相当普通和正常……我们习惯了这些事件”。

　　在气候变化报道中记者会引用气候怀疑论者的观点，以达到新闻的平衡标准，而这助长了公众对气候变化的不确定性看法。虽然这种做法已经在减少，但气候变化报道的数量本身也在下降。而且，就像莫泽所指出的那样，气候变化的影响往往是遥远的、微妙的，或是在读者或观众的个人经历之外的。而当公众面对失业、战争和经济萧条时，他们针对环境问题采取行动的紧迫感会更弱。

　　有些时候，这些报道很密集，在 2006年戈尔的纪录片《难以忽视的》播出后达到顶峰。然而此后数年，关于气候变化的报道持续减少。

　　到了2008年年底，社会学家罗伯特·布吕莱观察到，“全球变暖已不再是新闻……在对新奇和独特性永无止境的追求中，全球变暖已不再能提供新的戏剧性头条”。他写道：“第一次冰架坍塌是‘大新闻’”，但第三次或第四次坍塌“就变得相当普通和正常……我们习惯了这些事件”。

　　因此，布吕莱总结说，“我认为公平地说，对气候变化的媒介兴趣有自己的规律，而气候变化不再被认为有新闻价值了”。那么，在全球气候变化的主题仍具有重大报道意义的情况下，环境记者该如何适应公众兴趣的缺失或萎缩的新闻空间呢？

　　一些人的反应是重新建构气候变化这一主题的框架，转而使用健康或框架。例如，一位美国海军舰队司令的警告成了新的标题：《全球变暖和资源竞赛可能引发北极的新一轮“冷战”》。海军司令发出的这个警告使用了框架，指出了在未冻结的北极地区有潜在的矿产冲突。其他新闻报道还使用了其他框架，包括清洁能源、绿色就业、火电厂对健康的影响等。而且，很多欧洲报纸将气候变化重新建构到责任（解决问题）与后果框架中，即气候变化如何影响人类的生活。

　　美国和世界其他地方的报纸在全球变暖问题上的报道做得好吗？一个衡量指标便是全球变暖或气候变化问题的报道频率。科罗拉多大学的麦克斯韦·布依克伏博士和英国埃克塞特大学的玛利亚·曼斯菲尔德博士追踪了美国报纸在这方面的报道，同时还选取了六大洲20个国家50家报纸的报道。出现的趋势说明了什么？

　　关于美国最大的五家报纸在全球变暖这一议题上的报道的最新情况，可以在下列网站上查阅布依克伏和曼斯菲尔德制作的图表：［图中涉及的报纸包括《华盛顿邮报》《华尔街日报》、《纽约时报》《今日美国》和《洛杉矶时报》］。

　　上述关于新闻价值、框架、新闻报道频率的讨论，清晰地表明了新闻媒介对环境议题的报道具有影响，新闻媒体会影响我们的认知或行为。

　　客观性和平衡性（objectivity and balance）的价值对于新闻业而言已经根深蒂固地存在一个世纪了。原则上，新闻媒体有义务提供准确的信息。当出现不确定性和争议时，记者应该提供无偏见的信息，以平衡新闻报道中事件各方的意见。而且，当一个记者缺乏专业技能或时间去了解“”是什么时，对后一标准应该尤为倚重。

　　然而，要应用客观性和平衡性标准困难重重。特别是对环境新闻而言，记者要努力去保持真正的客观性。比如，一个关于石油钻探或射杀狼群的报道在某种程度上是准确无误的，但是在选择这个故事而不是其他故事的时候，某种偏见就已经发生了。举个例子，环境媒介学者安娜贝拉·卡瓦略在她对英国报纸的研究中发现，关于气候变化的话语建构“与意识形态立场强烈地纠缠在一起”。也就是说，深藏在不同的观点或者倾向性中的思想和价值观是 “强大的选择装置，决定了什么是科学新闻，什么是相关的‘事实’，以及谁被授权成为科学问题的‘定义者’”。

　　因此，“客观”报道的挑战就是需要记者拥有可靠的消息来源。也就是说，这个消息来源的理解和想法能够使读者信赖，并将其当作是“”的基础。通常情况下，这些人被埃里克森、巴拉尼克和尚在研究中称为社会中“被授权的知者”（authorized knowers）。他们是科学家、某个领域的专家、政府和行业的领袖，等等。

　　在报道新闻时，客观性有时与平衡性这一标准相关。平衡通常被看作是报道故事的各个方面的一种责任，尤其是存在争议时。然而，这也可能是有问题的。

　　如怀斯指出，“尽管新闻学一般倾向于获取一个故事的两面，但这种做法并不总在科学和环境报道中适用”。他举了一个例子，《达拉斯早报》一位资深的科学版编辑曾打趣说：“平衡地进行太空报道要求每一则有关人造卫星的报道都要采用来自‘地平协会’（Flat Earth Society）的评论”。

　　然而当环境问题有争议时，或者是当记者缺乏专业知识去评判冲突的观点时，新闻业的趋势是去引用多种不同的声音来平衡报道。这就要在一则有争议的报道或者声明中将来自科学家或者政府官员的对立观点摆在一起。比如，在很多早期的关于全球变暖的报道中，平衡是一项常用的操作。布依克伏等从1992年洛杉矶一家报纸的文章中引用了下面这个例子：

　　研究气候模式的能力对于“全球变暖”现象的争论非常关键。一些科学家认为，同时一些冰核研究也显示，人类制造的二氧化碳具有导致这个星球过热的潜在危险。但是怀疑论者反驳说，没有任何证据警示气候的自然变化是过度的。

　　近几年来，平衡性标准受到了严厉的批评。一些媒体评论家质疑一个问题总是有两面的假设，尤其是当实验数据和科学研究强烈支持一方时。例如，气候学家斯蒂芬·施奈德曾抱怨说：“数百名专家达成的主流共识可能被少数几个有特殊兴趣的博士的相反观点给平衡了。而对于不知情的人而言，双方似乎是同样可信的”。因此，平衡也可以是误导人的。布依克伏等发现，美国报纸中对全球变暖的新闻报道的“平衡”行为，实际上导致了对气候变化科学和人类活动对全球变暖的影响的“有偏见的报道”。

　　罗伯特·A.托马斯既是资深记者，又是新奥尔良洛拉大学环境传播中心的主任，他这样描述记者的责任：

　　一个记者应该在研究一个新闻故事的方方面面时使用平衡性原则。但是在下结论和报道研究结果时，他必须受到公正性和客观性的指引。例如，全球气候变化是铁证如山的，专门从事这个领域的研究的科学家们绝大多数都是支持者。有一个流派叫“否定者”，它的成员是信奉自由市场政策的群体和其他通过否认二氧化碳对气候的影响来最大化自己利益的人，这些人通过使用轶事般的陈述和碎片化的数据来引起人们对相关事实的怀疑。好的记者应该熟识这些人和他们之间迥异的观念，但是要对那些用科学方法追求真理的气候科学家的观点给予足够的信任。

　　在关于全球变暖的报道中平衡科学和怀疑论的趋势可能正在改变。例如，布雷纳德报告说，“当涉及人类活动在全球变暖中扮演的角色时，新闻媒体似乎在缓慢但稳步地去除错误的平衡”。布依克伏也发现关于全球变暖科学的“平衡”报道近年来已经在美国各大报纸中逐渐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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